在毛泽东以前的兼职秘书李锐所著的《大跃进 亲历记》中,有这样一段描述1959~1961年大饥荒 时安徽省凤阳县的情形的:“凤阳全县死绝8404户,死跑而空的村庄27个。村民严俊冒告诉记者:“1960年 ,我们村附近有个死人塘,浮埋着许多饿死的人。为什么浮埋?饿得没力气呀,扔几锹土了事。说起来,对不起祖先,也对不起冤魂。人饿极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的一位亲戚见人到死人塘割死人的腿肚子吃,她也去了。开始有点怕,后来惯了,顶黑去顶黑回。我问她:‘怎么能……?’她叹息道:‘饿极了。’”
在大跃进前一年的“反右运动”中被打成右派分子的作家白桦是河南省信阳人。他当时正在上海郊区的一家工厂劳动改造,同居一室的同乡从信阳探亲回来,对他讲了如下一段话:“我刚从咱们家乡回来……俺家里的人都饿死光了……只剩下俺姑,她的儿子也死了……她咋活下来的呢?……有一天夜里,一只饿得只剩两张皮的猪冲进她的院子,她连忙关上门,一棒就把饿昏了的猪敲死了,连夜剥了那头猪,埋在地下,每天下半夜起来挖出一块烧烧吃。她不敢给她那个五岁的孩子吃,怕他说出去。一说出来,村子里还活着的人就会冲进来和她拼命,会打死她,要她把猪肉拿出来。她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叫着“饿呀!妈妈!饿呀!妈妈!”一直到死……人变得那么狠心,可她有啥法子呢!只能这样。”当时,信阳地区“一个村落一个村落的人被饿死”(白桦语)。仅息县就有六百三十九个村子死绝。固始县“全县无人烟的村庄有四百多个。”“死绝的户数,光山县就有五千六百四十七户,息县五千一百三十三户,固始县三千四百二十四户。”
一九八四 年,有几位学者在英文《人口与发展通讯》上著文指出:“一九五八年至一九六一年中国 的大饥馑是人类历史 上死人最多的一次。”对这一点,当代严肃的学者、历史 学家都已予以肯定。然而,那场惨绝人寰的大饥荒中,究竟多少中国人失去了生命,官方出版物对此含含糊糊,语焉不详。如中国科学 院一九八九 年发表的国情报告这样说:“按保守的估计,因营养不良而死亡 约一千五百万人,成为本世纪中国最悲惨的事件之一。”一些党史专著也笼统地说“一九五九年至一九六一年的非正常死亡和减少出生人口数,在四千万人左右”,或者含糊其词地说“人口非正常死亡数千万人”,不愿深入探讨。
在过去的一贯宣传中,说是三年以及苏联向中国逼债,导致了大饥荒,然而,即使是党内的一些人,都坦白这根本不是事实的真相。
前《人民日报》社长胡绩伟说:“国家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的惨象完全是我们党造成的。”另一位中共党内有识之士、一九五九年时任毛泽东兼职秘书的李锐则评述道:“高举‘三面红旗’,高指标,瞎指挥,一平二调,造成国民经济大破坏,饿死成千万人,这是中外古今历史上承平之世绝无仅有之事。”
大饥荒是三年自然灾害造成的吗?
自有文字记载以来,中国就是丰平歉年相交替,从未有过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遍布全国的“连续三年自然灾害”。翻开《中国历代天灾人祸 表》(注:一九三九年,陈高佣编。)以二十世纪为例,辛亥革命前的十年间,数一九○九年的灾害最重,也不过是局部地区的天灾:“福建漳州等地,水。黑龙江黑尔根等处,水。湖北荆州等处,大水。江苏溧阳等数县,水。广东佛山等县,水。吉林省城等处,大雨。甘肃全省亢旱。湖南长沙旱。”像这样的自然灾害人类目前尚无计躲避,但一个廉洁、有效的政府应该能够对付。偌大一个中国,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边有北方,一省或数省遭灾,只要政府健全,完全可以避免饥馑。一九一○年前后,清廷内外交困、摇摇欲坠,救灾虽不力,却也并未引致全国性的饥馑。第二年它不堪武昌起义之一击而土崩瓦解,也不是由于灾民造反,与明末的情形完全不同。
至于一九五九年至六一年的“三年自然灾害”,我们先来看五九年。五九年的成灾面积(受灾减产百分之三十以上为“成灾”)低于五六年和五七年(注:关于受灾面积的数字均取自一九八三年《中国统计年鉴》第二一二页。),而五六年、五七年除广西人为造成的数百人饿死外,并未造成饥馑。所以五九年并无足以引致饥饿的天灾。
两千万人大多数是在一九五九年十一月至六○年夏收前几个月青黄不接时死去的,六○年是否有“自然灾害”同他们没有关系。那年即使有灾害,他们也是死在灾害之前,并非天灾的受害者。一九六○年的自然灾害虽比较严重,但成灾面积比七八、八○年只略多一点,所以也不是造成全国饥馑的大灾害。一九六○年的天灾只是使饥馑持续而已。
大饥荒是苏联逼债造成的吗?
1960年7月,苏联突然撕毁合同,撤走专家,明显是背信弃义之举,对我国是雪上加霜,加重了此后的经济困难,延长了中国人民的痛苦,滞缓了经济复苏。但苏联逼债,发生在大饥荒非正常死亡上千万人之后,根本不是造成三年严重困难的原因。
其实,回过头看,苏联逼债的后果,也是有所夸大的。事实上,中国对苏联的债务,与大跃进造成的损失,完全不可相提并论。当时的副总理李先念就说过,大跃进造成国民收入损失了一千二百亿元;1958到1960年,全国计划外的建设投资化了二百四十五亿,大都未取得应有的效益,白白被糟蹋,若用它还债,取其三分之一就把债还清了。
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的《不尽的思念》,记载了一件苏联借粮助我度饥荒的事情。1961年,在咱们东北面临无米之炊的紧急关头,经周恩来提议,中国向苏联提出,就近向苏联的远东借二十万吨粮食,用以解东北的燃眉之急。尽管两国交恶,苏联还是如数借给了中国,“使东北粮食困境及时得到缓解。”东北死人较少,苏方出借粮食是原因之一。
大饥荒刚结束不久,《人民日报 》发表社论宣布,我国不仅克服了困难,而且,“在我们最困难的这几年,正是我们偿还外债最多的几年”(《人民日报》1963年12月4日)。周恩来总理在三届人大一次会议上作《政府工作报告》,进一步说明了还债和援外的情形:
“周恩来总理强调指出,这一时期,我们不但没有借一文钱外债,而且把过去的外债几乎全部还清了。我们欠苏联的各项借款和应付利息共计十四亿零六百万新卢布,已经按期偿还了十三亿八千九百万新卢布,剩下的尾数一千七百万新卢布,我们已经向苏方提出,用今年对苏贸易的顺差额中的一部分来提前全部还清。不仅如此,我们还拿出了比这个时期偿还的外债数额要大得多的资金和物资,支援社会主义国家和民族主义 国家。”(《人民日报》1964年12月31日)
请注意最后一句话,在还债的同时,我们还拿出比“偿还的外债数额要大得多的资金和物资”去支援别国!以什么方式支援呢?周恩来在《报告》中,“我们一贯克己助人,采取无偿赠予或低息、无息贷款的方式提供援助。”
可见,当初只要我们少干点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少向小兄弟施舍一点,便足以还债了。
大饥荒——人祸!
一九五八年的大跃进中,全民炼钢,大办水利,农民被强迫丢下农活去“找矿”“炼钢”“修水库”,大量成熟的庄稼烂在地没有收入仓,或者收割草率而大量抛撒。仅河南省就有百分之五十的秋粮被毁弃在地里未收获入仓。而且,由于各地严重的浮夸虚报产量,使国家征购粮食的任务成倍增加,而实际产量与征购数几乎相当。留给农民的口粮已经所剩无几了。而就在这时,人民公社响应党的号召大办公共食堂,以几千年来老百姓从未见过的场面糟蹋粮食,三、四个月就耗尽了那本已不足的口粮。到一九五九年春天,许多地方已经有饿死人的现象发生。
灾难已经越过地平线,正在全国范围蔓延。
中国这块黄土地,历来是丰、平、歉年交替。在连续两年丰收后,一九五九年是个平年。再加上一九五九年春播面积比一九五七 年减少了九千万亩,以致年产量比一九五八年减少了四百多亿斤。然而,各地为了表示自己拥护大跃进,不惜再次吹牛虚报粮食产量。上报的粮食产量汇总到中央那里,粮食总产量就多出整整两千亿斤,变成了五千四百亿斤。又是个“特大跃进”!于是继续进行粮食高征购。计划分到各省,谁也逃不脱。农村没那么多粮食可交。征购计划又必须完成,怎么办?从一九五九年初起,凡收罗的粮食不足上级规定数 ,就一定是基层干部隐瞒了产量,私分了粮食。于是“反瞒产私分”,拼命从农民碗里夺粮,全国一律,没有例外。在有些地方,农民被吊起来,被逼着交出“私藏”的粮食。结果留给全国农民的的人均粮食(含口粮、种子粮、牲畜饲料粮)比一九五八年还少一百余斤。“反瞒产”完成国家征购数之后,许多地方的公社食堂普遍吃空,只剩下菜,连糠都没有了。从59年11月尾起,人类历史上空前的大饥馑就笼罩了全中国。断粮的农民数千万地饿死,万户萧疏、饿殍遍野,到处都有饿死倒毙在路边的人。树皮被剥光吃了,被子里的棉絮也扒出来吃了。有些地方甚至出现吃人肉的现象。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全国各地农村到处都在饿死人。可就在这时候,整个一九六○年,党的喉舌《人民日报》一如既往,还在侈谈“大跃进的高速度”,“在较短的时间内,实现我们的伟大的理想”,还在那儿粉饰太平:“我国各地农村的公共食堂,自从今年春季整顿以来,越办越好”,“已经进入健全发展的新时期。”
最令人惊讶的一点就是,1959年 中国粮食出口不仅未减,反而达到历史最高水平,1960年也仍是居高不下,直到1961才开始大量进口粮食。
历史资料表明,进口的粮食主要是小麦,采购地北美。由此可见,帝国主义的封锁,并未阻碍我国大量出口或进口粮食。
1961年初,国际红十字会曾想向中国提供食品 援助,被我国政府拒绝。美国也讨论过无偿提供粮食给我国,却因发现我国大量出口粮食而作罢。
事情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作为后人,只有正视那段历史,尊重历史事实,才能吸取教训,以防重蹈覆辙。
来源: 西安食神会微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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