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至今年底中国各地将有180万煤矿和钢厂工人下岗,是1990年代末以来最大规模的裁员潮,给决策者提出艰巨挑战。
许永安(音译)每天都会在他破旧的寓所外支起一张桌子,他和其他退休的钢厂工人就在那张桌子上一圈圈地打着中国传统的麻将(mah-jong),半空的啤酒瓶在他们身边摆成一圈。
两年前,当得知自己的雇主计划裁人时,许永安接受了提前退休的一揽子福利条件:每月拿4000元人民币(合600美元),一共35年。
“当你每个月都保证有收入时,为什么还要继续工作?”55岁的许永安反问。
许永安是安徽钢城马鞍山市约一万名下岗工人中的一员,眼下,中国正在缩减国企规模,推动制造业升级。截至今年底,中国各地将有180万名煤矿和钢厂工人下岗,迎来自上世纪90年代末以来最大规模裁员潮。
这在中国进入国家主席习近平第二个五年任期之际,为中国决策者们提出了艰巨的挑战。当他们引导中国经济摆脱对重工业的依赖时,他们不得不应对失业率上升和社会福利体系承受巨大压力带来的风险。
北京研究机构龙洲经讯(GK Dragonomics)的分析师Ernan Cui在最近一份研究报告中写道:“保持财政平衡的中央利益与保持劳动力市场和社会稳定的地方利益之间的冲突并没有消失。”
严防社会不稳的地方官员已经要求为冗余工人办理“内部退养”(即提前退休),他们的生活费和社会福利支出由企业负担,直至退休年龄。中国的退休年龄处于世界最低水平——男性60岁、女性55岁便可获得国家养老金福利——给社保基金增加了额外的压力。
中国已拨出1000亿元人民币(合150亿美元)为劳动力再培训和提前退休计划提供资金支持,以减轻削减产能造成的负担。然而,这远不足以填补国家养老金体系不断扩大的赤字,后者已从2013年的600亿元人民币盈余变为2015年的1800亿元人民币赤字。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CASS)的估算,如果这一问题得不到解决,到2050年,中国养老金收支之间不断扩大的缺口将达到122万亿美元。
坐落于长江(Yangtze river)边的马鞍山市是中国经济转型代价的典型例证。1956年,马鞍山市设立,定位为钢铁生产城市。
当地国有的马钢集团(Masteel)既是雇主,也是金主。上世纪80至90年代,马钢提供了马鞍山市约85%的税收收入,贡献了安徽省工业总收入的20%。
马钢鼎盛时期,这个200万人口的城市有9万人是马钢职工,而且员工福利非常丰厚。食堂饭菜免费,看病免费,还有职工子弟小学。直至2007年,马钢职工还可以分到住房。
“虽然工资不算最高,但我们享受了很多福利——免费住房和医疗,”退休后在以前上班的地方旁边经营一家小餐馆的邓为民(音译)说,“那时候当马钢工人真自豪。”
如今的马钢只有3.2万名员工,而且已经削去了大部分福利。虽然许多公立学校以及当地医院仍保留“马钢”的名字,但现在都由公共财政出资运营。
2016年财报显示,马钢仍负责2.02万名离退休职工的养老金,每年约5.5亿元,由地方政府管理。因为削减产能,马钢去年还为提前退休计划支出了3.48亿元人民币。马钢去年到期的债务有超过70%与养老金有关。马钢拒绝对此置评。
市民并不为这些问题感到恐慌,他们对国家的援助有绝对的信心。在为改革中国以低效和臃肿闻名的工业部门的30年努力中,马鞍山都挺过来了;在1993年,马钢成为首批重组为股份制公司并上市的国有企业之一。
“国家不会对任何人完全撒手不管,”前马钢工人张丽娟(音译)说,“我听说马钢的老大去争取了,安徽省的领导会给马钢提供资金支付养老金。”
中共官方的工会组织的安徽分部表示,已经资助30800名下岗职工参加就业咨询,去年帮助逾10万人找到了新工作。
安徽省领导有充分的理由安抚下岗职工。2015年,数百名马钢工人在马钢关闭安徽省会合肥的工厂后走上当地街头,这家工厂原本有4800名职工。
“这次当局试图更有技巧地处理人员精简,”香港劳工活动组织中国劳工通讯(China Labour Bulletin)的杰弗里•克罗塞尔(Geoffrey Crothall)表示,“部分原因是他们不想看到过去几年大型企业爆发的那种大规模示威再次出现。”
削减工业劳动力,服务于将安徽省转变为高科技制造业中心的一项更大努力——安徽是中国最贫困的省份之一。更低廉的劳动力成本和政府补贴已经开始吸引跨国公司。今年5月,大众汽车(Volkswagen)的中国合资方正式敲定在合肥建立生产基地的计划,而电商巨头京东(JD.com)已同意在安徽开工建设一个大型数据产业中心。
然而,没有多少曾经的产业工人会成为那里的雇员,他们大多数选择提前退休,而不是找一份新工作。
“工人的再培训非常困难,他们大多数人都在40岁以上。”经济学人智库(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的经济学家王丹说,“他们将不得不接受更低技能要求的工作。”
因为马钢缩短了现有员工的工时,年轻的马钢工人表示他们通过外卖服务美团(Meituan)和招车服务滴滴出行(Didi Chuxing)等按需服务移动应用找到了零工。
“我觉得不错,因为我对自己的工作时间有更大掌控权,”以前是焊接工、现在当上了配送员的张亮(音译)说,“不过,这不如我原来的工作稳定。”
来源:英国金融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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