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们,你们好!
我是滞泰难民哎乌,实名吴玉华。2015年1月,因受到政治迫害,我和丈夫杨崇,来到泰国申难。2016年,我们获得了联合国正式难民身份,迄今已超过一年。而我们来泰国,也已快三年,安置去第三国,还迟迟没有消息。
获批正式难民身份时,联合国官员善意地告诉我,说联合国没有安置名额,需要第三国来要人,才能安置。并且,每年的安置率,不超过百分之二。他很愿意我们自己找接收国,这让我特别有压力。因为,我不懂如何寻求帮助,也不懂得经营人脉。虽有从事人权捍卫工作,可我在人权组织,并没有朋友。
我的丈夫杨崇,曾于2012年,在广州街头举牌,要求政治改革、要求选票和民主、要求胡锦涛公开财产。为此他被中共构陷,判刑一年。2013年出狱后,为推动民主转型和社会进步,杨崇忙于各类公民围观、声援的社会活动,为此他遭受了十几起 各类绑架殴打、关押虐待、传唤拘留事件。现在我选择重点,向你们做个介绍。
哎乌丈夫杨崇,曾是广东街头运动成员,左一
2014年1月的一天,在与维权律师范标文见面的路上,杨崇遭遇了黑头套绑架、殴打和死亡威胁,受了轻伤。他被带黑头套架到车上,被用宽胶带缠捂住口鼻、双手、双脚殴打,然后被丢弃在宁远县偏远山村。在此期间,杨崇悄悄用下嘴唇,顶开一点胶带空隙,能够呼吸,他活了下来。在被村民救了以后,杨崇请村民协助报了警。但警方以没有财物损失为由,不作为绑架立案登记,受案回执上,写的是非法拘禁。杨崇生命安全受到威胁,这事就更不提了。
杨崇的被多次被拘留,其中有两次被刑事拘留,一次是因为街头举牌。另一次是因为声援李维64游行申请维权案 而我们被到处驱赶、不准租房、丢掉工作等,更是家常便饭。一次,廖剑豪老先生,收留我俩,在他家借住几天。结果当天,他就被叫去谈话,强制他不许收留我俩。还有一次,卢夏收留我俩,在他的出租屋住了一晚。导致卢夏的工作也丢了,人被赶出了广州。有一段时间,我们住的地方,被安了三个摄像头监控。
在广州,我至少三次被偷过钱包。每次都是在有几千元现金时被偷。被偷的总金额,有一万多元,是我辛苦工作的工资。其中一次被偷,是发生在杨崇被刑拘、遣返回老家限制自由期间。 老板被迫辞退了我,在出租屋的小巷子里,我的钱包被偷了。里面有刚发的工资和一些现金,有几千元,有银行卡、身份证。我到隔壁派出所报案,人家不给立案,根本不管。后来,我只好到新疆,补办了身份证、银行卡。
在广州,我也频繁地丢掉工作。一次,我的老板客气地告诉我,因为我的身份敏感,因怕对公司不利,他感受到了压力。我想他或许被有司找过,但他没有明说。为不给他添麻烦,我只好离职。又有一次,我的老板告诉我,在周日我休息那天,公司和他家,都被公安查了。不许聘用新疆籍员工,否则要重罚,小公司折腾不起,他不敢不辞退我。
哎乌(杨玉华)曾在泰国发起为郭飞雄接力绝食运动
还有一次,杨崇帮助了一位刚出狱的朋友。杨崇与她见面后第二天,我上班的公司,就被查了。从此,我的老板、同事,及一位去玩的朋友,被轮流传唤。那些人天天来公司,查帐、查消防。警车在我宿舍楼下,停了一个星期,日夜监控。 我不忍连累这么多人,老板是我们的朋友,但也只能请我离开。这次发的工资,装在钱包里,在芳村又被偷了。
当然,我们的经历里,不是只有倒霉事。戏剧性的有趣场面,也是有的。2014年5月,我和杨崇在佛山租了个可爱小房子,刚住了三天,杨崇就进了禅城看守所。原因好像是声援李维国的64游行申请。当时一起进去的有*秀才江湖 吴斌和谢文飞。杨崇被抓消息一传来,我立马去找律师,在律所等了一下午,错过了被抄家的宏大场面。
中午,佛山公安的大队人马,押着坏人杨崇,去我家抄家,把我的电脑抄走了。因为场面太大,楼下群众纷纷议论,嘀嘀咕咕。立马就有群众演员,混在人群里说,我家被抄是因为杨崇贩毒。因为悟性差,这些,还是后来邻居告诉以后,俺才知道。我回家后,发现电脑没了,还以为是被国保偷走的。因为以前,我的房间,也有人偷偷进去翻过。我还以为这次,又是偷偷进行的。
夫妇二人和滞泰其他中国难民朋友在一起。(前排右一右二)
黄昏时,房东告诉我,你男朋友被抓了,电脑被公安拿走了,说以后还你。随后两天,我住的小区,公安就天天来查身份证。楼下每天有形迹可疑的人,我不理他们。一天,听到楼下说话,有个小姑娘,说她被公安诬陷卖淫,在看守所关了24天,刚刚出来。我就下楼,说愿意介绍律师,帮她打官司告公安。然后就有一中年男,加入聊天。他说,斗不过共产党。给我看他的宾馆被公安祸害的视频。
我让他去告,他说没用。又说,现在这栋楼天天查身份证,房东老板娘吓死了,生意做不下去了。我问为啥? 他说,这里有一户被抄家了,说是抓了个贩毒的。我问是哪一家,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那个被抄的家,正是我们家。那中年男说,去了有四五百个警察,好多辆警车,场面好大。他说,押着一个小伙子。我问被押着的小伙长啥样,他一形容模样,正是杨崇。后来,我向杨崇求证,证实的确抄家了。
又过了一天,物业清洁工来工我,让第二天一早,出去躲躲,公安要来我家查身份证。开始我不愿意,小姑娘软声相求,说否则她工作会丢掉,我就答应了。第二天一早,俺出门办了些事。过了两个小时,估计公安走了,就晃回家去。走近小区,却看到十几名公安,在弄堂口两边,一字排开,一边坐一排。公安们以公审大会的架势,以反恐的气魄坐着,逼视着我。
我不理他们,悠然地往前踱。要进弄堂时,一个中年公安,过来拦住我,要查身份证。我诧异的问:查什么? 又说,在这里查身份证,是违法的,你们不知道吗? 一个年轻公安,过来说:”我就查你,怎么着? “ 并对我指手划脚,象要动粗的样子。我问:“ 干什么,你要打人?” 他说就是要打你,怎么着? 这时,公安全围上来了。
我立即拨通电话,告诉朋友,我正被某某派出所的公安刁难,警号为某某的公安,说要打我,还要带走我。现在围在我周围的几名公安,警号分别是某某某某。如果10分钟后,我没有联系你,就是被带走了。我请朋友发消息,并告诉我的律师这件事。话还没说完,周围的公安就散了,等打完电话,一个也没了。
杨崇和我,在经历了辛苦奔波、离别思念的考验后,于2014年8月25日,在我的出生地新疆,办理了结婚证书,成为合法夫妻。蜜月期间,我随杨崇参加了郭飞雄开庭声援,和李小玲、区伯、杨崇一起,参加了冼村土地维权游行,杨崇参加了博罗县的一个抗争活动。平时,就和马胜芬、张圣雨一起。
蜜月过后,除了工作生活,我们也到处奔波,争取探视被刑拘的同仁、为他们存钱,大多数时候,会白跑路、看冷脸,偶尔也能给存上钱。另外就是,和马胜芬一起,寻找声援占中被关押的张圣雨。参加梁燕葵维权案开庭的旁听,为马胜芬的信息公开收信等,这些不起眼但又必要的活动。赖日福*花满楼 被刑拘期间,杨崇和我召集了许多同仁,去他家慰问探视,大家一起吃了个饭。这下,我俩成了重要人物。国保的电话,天天追问我们行踪,还要上门来服务。我们不理,过了很久,才摆脱骚扰。
为朋友们有个借口,一起热闹一下。2015年1月,应朋友们的要求,我俩开始筹办1月18日的婚宴。为此,我和杨崇两次被绑架、遣返。1月14日,去酒店确定菜谱时,我俩被国保控制。在派出所关押数小时后,我俩被遣返到杨崇的老家,江西湖口县,被软禁在酒店里, 1月19日重获自由。1月18日,我们的朋友们,举行了一场没有新郎新娘的婚宴,在广州国保的眼皮底下,大大热闹了一番。朋友们并将此事,在媒体和自媒体上,热热闹闹播出了。
1月19日,我俩返回广州,借住在朋友的出租屋。兄弟卫小兵和我商量,准备低调地为我俩摆几桌,商量着少请几个朋友。结果第二天一早,我们夫妻又被国保绑架。这次,在关押数小时后,我俩被遣返到了江西南昌,遗弃在黑黑的火车站。这次遣返,国保是骗开了我们的门,粗暴地收拾我们的行李,把我们架走的。当时是冬天,前晚洗的衣服,还在滴水。还在生理期并感冒着的新娘哎乌,和她的丈夫,被迫穿着湿衣服,被国保野蛮地绑架驱赶了。
当晚在南昌,杨崇联系到一位旧友。在他家聊天时,这位朋友,非常担心我们。他预言杨崇很快会被判刑,即便不从事政治反对,我们在任何一个地方,也都呆不了两个月,又会被驱赶。也就是说,我们将成为流亡者,在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土地上流亡。而帮助我们的人,无一例外,会受到连累。这一次,国保对我说的话是:“ 我们会用法律手段,分开你们两个。”
他们要用“法律”手段,分开一对法定夫妻。 后来我想,他们的“法律”手段,就是把杨崇判刑吧。因为,如果只是秘密关押,分开我们。重获自由后,我们又会在一起。况且,秘密关押也不算是“法律”手段。在2013年,我自己因声援政治犯的募捐,在新疆时,也被国保驱赶,房东不能租房给我。
在长期居无定所、颠沛流离中,我原本的抑郁症复发了。 因我曾在酒后企图自杀,杨崇感觉非常心疼。这一次,我的耐心被消耗殆尽,在极度的情绪化中,我决定了离开国内,到泰国避难。在遇到对方以前,我俩都曾走过一段,长长的孤寂岁月。42岁,杨崇才遇到我,43岁才第一次结婚。而我,成长于一个不健全的家庭,已经历过失败婚姻,和5次以上生离死别。失去的,都是至亲好友。
犹如过山车般的,早年生活经历,让我的心灵疲惫。和杨崇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格外珍惜,渴望这样的温暖,能够永久延续。因为对我的责任感,为照顾病中的我,杨崇放弃了坐牢的历史机遇,选择了和我来泰申难。在泰国,杨崇尽了一个丈夫的责任,照顾和呵护我,想尽办法赚钱养家。我们也会有争吵和分歧,然后对彼此的珍惜,使我们很快重归于好,相濡以沫,相依为命。杨崇以他的牺牲、奉献和保护,保障了我的正常生活。
2015年,在泰国申难,去联合国注册的路上。我们再次被偷了钱包。这次,钱包里装着的是护照、所有证件、银行卡和一部分现金。我们打电话到中国大使馆,要求补办护照。按正常程序,应该给补办。但大使馆拒绝了,让我们自己回国办理。一些朋友都很怀疑,这是否中共捣鬼。因为这么多难民,只有我们被偷护照,而且时间,正好是在去申难的路上。
2015年时,我们曾在曼谷的一个教会,度过每一个主日聚会。一次,一位弟兄关心地问我:“ 你们在这里,有什么困难? “ 我回答说还好,只是我很想找工作。请他以后,有这方面的信息,就提供给我。这位弟兄的回答,大概意思是说,教会不是慈善机构,每个出来的人,都要靠自己。我惊奇地问:“ 我又不是要钱、要东西,只是一个信息而已。这怎么谈到慈善问题了? ” 虽然这次交谈,并无恶意。但类似这样的交谈,及一些不愉快传闻,使我自尊变得敏感,不好意思向教会求助。
我们买了一个小电饭锅,蒸饭时把菜也放进去。住的房间,国内朋友认为“不是人住的地方”,破旧简陋,蚊虫很多。因为没有保障,我们很怕生病和花钱。为了省钱,我跟其他朋友,去捡过菜叶。后来,在朋友帮助下,我们搬到了芭提雅,有了安定生活。我做点家教、杨崇做点销售,也还能维持温饱。
但好景不长,2015年11月,姜野飞和董广平被遣返回国,后来判刑了。而在他们之前,桂民海也被绑架回国。在桂民海之前,王一鸣(王喻平)也被绑架回国判了刑。 11月的一天,杨崇受朋友之托,去桂民海住的公寓,去调查桂民海被绑架的真相。杨崇找到物业,拿到了视频,和物业谈话,了解了第一手资料。为桂民海随后的被声援,提供了可贵的第一手资料。去完桂民海住地的当晚,在电话里,杨崇告诉托他的朋友,还要再去一次。
结果,第二天一早,在路上,杨崇就出了车祸。杨崇好好地骑着摩托车,就被前方的车漏下的油带绊倒,发生的时间,也很巧合。和我聊天的一些朋友,猜测这是中共在捣鬼。一想到杨崇说过,还要再去调查,我也倾向于,同意这种说法。这次车祸,使杨崇腿部大面积擦伤,胳膊四个月抬不起来。
整整四个月,杨崇无法干活、赚钱养家。感谢我们的朋友段井刚,在杨崇受伤后,陪他去医院疗伤,并拍照取证、把消息告诉了外界。也感谢记者李方,倾力报导了此事。他俩和柳学红女士,向我们伸出了温暖之手。柳大姐悄悄塞给了我1000泰铢,并要为我们募捐。我们虽然婉谢了,但内心特别感激她。
因为这几年,我做过些良心犯声援活动,可能引起了中共的注意。2016年声援郭飞雄绝食接力时,我收到陌生网友的暗示,暗示我们的申难将不成功,我们可能会被遣返回国。类似的事情,我都没理睬。2017年我做了声援高智晟、邵重国、释大成、李发旺等的声援活动。为释大成募捐了律师费,短短十几个小时,就募了约两万元人民币。为邵重国和李发旺,小范围募集了一点送饭钱。
10月下旬,释大成在短暂取保期间,告诉我说,我已经被中共国安部盯上了,劝我注意安全。同时取保的李发旺大哥,也说佳县警方恨死我了。释大成被关押期间,他老家国安局的领导和他谈话了,从这次谈话中,他知道了,我被中共国家安全部盯上了。朋友们担心我被遣返,都劝我注意安全。我不怕遣返,但杨崇养家的饭碗被砸了,我们的生活来源断了,这是摆在面前的现实。
还有一件事就是,为了养家糊口,杨崇有做一点销售。但从今年8月起,杨崇的销售,明显不好做了。8月到10月,每个月的成交额是4笔、5笔。11月成交了3笔,12月,连一笔成交的也没有。和去年、上半年形成鲜明对比,以前都是忙得不可开交。
我被中共国安部盯上这件事,我已发邮件向UN报告,UN就是联合国难民署。但会有什么作用,我不知道。我们目前这种没收入的状态,会持续多久,我也不知道。朋友们,请关注滞泰难民的处境。 这就是我们的故事,朋友们,谢谢你们倾听,我是哎乌。祝你们新年快乐、健康平安,愿我们的美梦都成真。谢谢!
滞泰难民哎乌、杨崇 2018年1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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