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8日,罗翔老师在微博分享了一句读书笔记:“要珍惜德行,却不要成为荣誉的奴隶,因为前者是永恒的,后者却很快会消失。P157(自省中)”
法考男神、正道之光的罗翔老师,也消失在微博。
遗憾的是,他不是第一个被舆论噤声的人,也将不会是最后一个。
如果说被曲解是诉说者的宿命,当罗翔老师决定面向大众普法时,就该知道前路多坎坷。
但他还是推开书斋的大门,走向了人群中央。
虽千万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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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8日,罗翔老师在微博分享了一句读书笔记:“要珍惜德行,却不要成为荣誉的奴隶,因为前者是永恒的,后者却很快会消失。P157(自省中)”
君子都要吾日三省吾身,这段话发在罗老师微博再正常不过。
罗老师虽然教授法考,却是一位极具情怀、胸有文墨的法学人。
随口引经据典,各路哲学箴言也能信手拈来。不少人给他评价,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然而罗翔老师这次分享的读书笔记,非但没有引起广泛思考,反而把自己拉入了深渊。
因为9月8日,恰逢”抗击新冠疫情表彰大会“召开,钟南山、陈薇轮番上了热搜。
罗翔提醒自己“不要做荣誉的奴隶”。
两件毫无关联的事,发生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便被好事的网友演化成了一场没来由的舆论攻击。
“阴阳怪气地说谁呢?”
“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红了之后,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
一顶顶罪名坐实的大帽子被扣到了罗翔老师头上。
遭到攻击后,后知后觉的罗老师依然保持风度,请大家不要过多联想。
然而解释更加引起好事网友的反击,不堪入耳的“问候”铺天盖地。
“哪天罗老师家里办喜事,我颂丧歌,也不要过度联想哦。”
“罗老师你家小孩过满月酒,有人送个骨灰盒,你开心吗?”
在互联网的一角,这样荒唐而反智的小事,发生在一位法学教授和许多网友之间。
往昔普法的阵地一转眼成了审判的法庭,而他站在被告席,要向所有人自证清白。
然而,人永远无法解释清一件你从未做过的事,无论找多少条理由,看客都会有下一个、再下一个问题堵着你。
罗翔老师在无端的围剿中,无奈宣告退出微博,后续也不再亲自答疑解惑,将交由旁人处理。
他曾在采访中说,自己的生活一直在做减法,不聚会,合作能推就推,每天刷微博不超过10分钟。
我想这对罗老师来说,是一种减负,意味着他可以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备课、学术和思考。
而少了一位普法大V,却是我们的重大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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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臭名昭著的“鲍毓明案件”中,罗翔老师的真知灼见成为了一次现象级的法制宣传。
当时全网讨伐鲍毓明,反对与谩骂一浪高过一浪,集体呼吁将他绳之以法。
而不少专业律师态度恰恰相反,理智得不近人情。
他们既知现存法律无力对鲍毓明做出有关判罚,于是选择作壁上观。
法律界人士与民众呼声站到了对立的两端,楚河汉界,遥遥相望。
但罗翔老师的发声粘合了其中巨大的间隙。
他奔走呼告同行,法律不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以此显示自我优越感的工具,还说了下面这段极为动人的话。
我们这些法律从业者不应只是和普通网友一样愤怒叫骂,更不该因为工作缘故看多了类似无奈的案件而麻木。看惯了黑夜的人,不应该习惯黑暗,而是应该期待黑夜中的光明。
另一面,他对强奸幼童的刑法定义,提出不少自己的见解。
比如“当前规定中性同意年龄太低,有必要从14岁提升到18岁。”
罗老师的发声让全民愤怒的情绪宣泄,找到了逻辑和理性的出口。各路自媒体剖析案件时,大都引用罗老师的观点支持受害者。
仅就这点而言,罗老师兼具情怀与理性温度的普法宣传无出其右。
今年8月,湖南永州胡同学踢伤猥亵男被刑拘一事,发酵得沸沸扬扬。
众望所归的罗老师在候机时录下一段讲解视频。
录制背景是人来人往的候机厅,他简陋地手持录像,没有打光,没有角度,露着半张憔悴的脸,声嘶力竭地说:“胡同学的行为具有扭送性质,即便扭送行为可能存在过当,但也不宜以犯罪论处。”
并且再一次重申,法律不应是冰冷和刚硬的,而应给予道德发挥的空间。
他在视频最后提到,“虽然一种违反道德的行为不一定是犯罪,但一种在道德上被鼓励的行为一定不是犯罪。”
罗翔老师提出的问题千奇百怪,从“羁押26年的张玉环被改判无罪,之前的刑讯逼供还能追诉吗?”到“如果熊猫咬我,快咬死了,我能打熊猫吗?”
但所有的回答都指向一个字“人”。
或许他的走红并非偶然,法律脱离我们生活太久,久到早已失去理想的温度和耐性。
而罗翔老师的出现让所有人发现,原来法律可以为我所用,原来律师也可以说“人话”。
正如他告诫同行的:“用良知驾驭我们之所学,而不因所学蒙蔽了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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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红之前,罗老师已经是中国政法大学的明星老师。
选他的课堪比演唱会抢门票,一门容纳200人的大课,起码有400人在系统里掐点蹲守。
抢上的欢呼雀跃,抢不到的同学只好提前去占座蹭课。
于是,罗翔上课的教室说是人山人海也不夸张。
楼管处的蹭课小马扎一早被抢光,大阶梯教室上势必是一个挨一个挤满了听课的学生。
实在没位置的,还能安札在罗老师讲台上,零距离听课,进不了门的干脆站在走廊,趴在窗口听,也要一睹名师风采。
罗翔老师更是连续多年蝉联“最受本科生欢迎的十位老师”。
他用独特的幽默方式把教条式法律,诠释得生动具象,让不少对法律无感的学生燃起了兴趣,走上了执业之路。
判断一个好老师的标准很多,但最核心的标准仍旧离不了传道受业解惑。
罗翔选择法律并非自己所愿,高考填志愿时父母替他做了主。而他心中的理想职业是老师。
没想到走到最后,他成为了一名刑法老师,也算是举家之愿,皆大欢喜。
2002年,他还在读博,有幸在中青院函授课程,那时罗翔就体现出非凡的授课天赋。
在讲解《本体刑法学》时,一本九百多页的厚书,只讲了三四天,但基本要点竟然都涵盖全了。
事后有学生找来整本书研读,意外发现,罗翔竟然还阐述了不少书本之外自己的学术观点。
当时班上学生都对他印象深刻,留下一句断言:“这是个能深研刑法的人。”
事实上,从研究生起罗翔就不间断地外出授课,讲台下坐着一群比他小五六岁的学生,喊他老师。
那时他克服紧张的办法也很原始,只是把授课内容逐字逐句写下来,避免犯错。
如今听他讲课化繁为简,游刃有余,其实都是重复磨练和不断改进的结果。
初到中国政法大学任教时,罗翔也并非人气教授。但到第二年,他的口碑被上届学生传播开了。
阶梯教室便越坐越满,慕名而来的学生挤到门外听课的情况也多了起来。
很多老师在授课时,急于求成,急于要求学生接纳消化,反而忽视了打磨知识传递的过程。
而罗翔独特之处就在于他找到了学生喜欢的模式,来激发他们对一门课的兴趣。
“我也没有刻意的去培养,其实就觉得哪种效果学生更喜欢,更能跟学生有更多互动,后来就慢慢形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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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讲课,也能成网红,这是罗翔以前根本没想过的事。
2017年,一家法考机构的老板找到罗翔,希望他能出来授课。
作为法大老师,一边授课培养自己的本科生,一边钻研学术,已经很忙碌了,罗翔第一想法当然是拒绝。
但接下来的一句话,最终影响了他的决定。
老板说:“我们这里有几十万学生,如果你真的想影响,这个舞台更大”。
罗翔转念一想:“为什么不能用教法大学生的热情来教备考的学生,我个人觉得这种培训和在象牙塔从事学术研究相比,并不丢脸。”
这一年,罗翔走出法大的“象牙塔”。
后来,他辅导法考的教学视频金句不断,段子频频,被学生无意上传到B站,先后都挤进了热门。
嗅到机遇的B站联系到罗翔本人,希望他入驻平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令罗翔担忧和欣喜交织。
“这是年轻人的社区,而我不再是年轻人了。而作为学者,看到自己的观点被年轻人传播和倾听,还是很开心的。”
双方接洽后,罗翔答应入驻B站。
在第一段自我介绍的视频,他只露出脸和肩膀,分享了一段颇为诗意的开场宣言:“也许我只是一个在海滩拾贝的拾贝者,想借助这个平台让同学们看到海边那些贝壳的美丽,但更重要的不是炫耀我手中的贝壳,而是希望同学们能看到贝壳后面的大海是那么广袤和美丽。”
不到两天,罗翔账号涨粉破百万。
和好莱坞明星巨石强森,在B站的涨粉速度齐平,而巨石强森当时还处在电影宣传期,热度正盛。
不到一周,粉丝破200万。
一个月,粉丝破500万。
三个月,粉丝接近900万。
如今,罗翔已是近千万级别的法律视频博主。
他故事中的主人公“张三”,俗称“知识点工具人”。以他的离奇经历,贯穿着每一条刑法知识点。
听他授课的学生不再只是法大学生、辅导班的法考生,百万名与法律无关的人也都慕名而来。
或许听段子的人比认真听课的人多,但是那又如何,法律还是那条法律,只是换种方式被人接受罢了。
而罗翔依旧是那个兼具情怀与理性温度的法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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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为一位贫穷的老农打官司,事后分文不收。
也曾跟朋友讨论案件时,泪流满面。
有学生在法考前找他签字,求个心安。大多数老师都会写“逢考必过”,而罗老师都会郑重地写“做法治之光”。
他对刑法的钻研绝非等闲之辈,但在冰冷的律条之间穿梭多年,不舍内心的本善和正义的初心。
他坚信真正的知识一定要走出书斋,要影响每一个愿意思考的心灵。
可是这一次,他被那些不愿思考、热衷扣帽子的网友逼退了。
我们的网络环境正变得越来越糟糕,站队、撕逼、扣帽子,使得任何公开的表达都可能被断章取义。
在这套强盗逻辑里,一位躬身普法的刑法学者也无法自证清白。
因为强盗们根本不听别人在表达什么,只要寻找目标,扣上帽子,拉下神坛。
一朝高楼起,看他高楼塌。这才是疯狂的看客最想要的结局。
互联网没有记忆,但我们该记得。
2020年9月8日,一位千万粉丝拥趸的法律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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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师节前夕,被他们逼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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